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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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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

太後壽宴眨眼就到。

陶杳在床上躺了十來天,總算是被允許下床了,只是活動的地方還是被局限在室內。

這段日子將她悶壞了,便是一向不喜的圍棋都被她搗鼓出了些花樣來。

“聽說桃妃點名要見我”陶杳窩在燕殊懷中胡亂動彈。

燕殊拍了拍她不老實的小手,這廝抓著他跟她下棋,偏偏棋品極差,每每快要輸了便說話轉移他的註意力,偷偷將棋盤上的棋子挪走。

便是如今這一盤棋,燕殊都已不知道讓了她多少次。

“她要見你你便去嗎”燕殊將面前一雙手握緊,不對棋盤使壞,該對他亂來了是嗎

“我在家中都快要悶壞了……”桃夭聲音嬌軟,試圖撒嬌。

“那晚之事忘記了”撒嬌也沒用。

男人態度艱巨,陶杳聞言,瞬間焉巴了。

她也不想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塵封在她腦海深處的記憶全都不受控制的翻滾而來,她明明是個局外人,卻要被那些記憶限制,想來實在氣人。

說來,賀欽朝一口咬定她時桃夭公主,她腦中也有些殘留的畫面出現,可是每當陶杳去回想那些畫面時,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明明是滅國之痛,她卻沒有那種悲壯的痛意,反倒是處處充斥著一個人的傷感。

明明畫面中父慈女孝,兄長疼愛,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情,她像是一個被那些畫面刺痛雙眼的局外人,看著那些畫面,心懷傷痛,卻無半分幸福。

陶杳很是懷疑,她真的是桃夭公主嗎

燕殊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在使小性子,輕哄著, “乖些,等身子養得妥當些了,便許你出門游玩,眼饞元宵燈會,等明年孩兒落地,我陪著前去可好”

燕殊耐心十足,婦人孕中易多思,她身子弱,孩兒又要靠她養著,他多哄著些,她心情也松快些。

陶杳知燕殊這些日子因著她胎氣不穩,心中擔憂,每日還有政務要處理,眼下都出現了青黛色,一下轉身,將人摟住, “明年便明年,到時候帶了寶寶一起去。”

難得乖巧,燕殊將人抱了個滿懷。

恰在此時,阿膠輕巧的進來,道: “王爺,王妃,桃夭公主來訪,說是來探望王妃的。”

陶杳一下直起腰板,和燕殊對視一眼,小聲試探道: “我不去見她,如今人家自個兒上門來了。”

“回了。”燕殊態度明確。

這些日子,桃妃其人也令他刮目相看,被周太子劫掠到周宮,極快適應了周宮的生活,借著周太子的寵愛,太子妃都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周太子宮中一個懷了孕的侍妾言語中輕辱了她,被她當場命人拔了舌頭,狠狠震懾了周太子宮中一眾女子。

再便是周帝,周帝被周太子架空權利,如今不過是個傀儡皇帝,桃妃暗中買通了周帝身邊的人,對周帝用下合歡散,若不是救治及時,周太子這會兒應該對周帝披麻戴孝,而非來大夏耀武揚威。

偏偏她作下的這事,還無人知曉,被她買通那人臨死將事情嫁禍到周帝一位被他冷落了許久的宮妃身上。

若不是燕殊安插在周宮的探子恰巧發現了桃妃曾與被她買通那人見過,這件事還真說不定無人知曉。

總之,周宮因著桃妃到來的,可是唱了一出又一出大戲,叫人應接不暇。

如此一個心狠手辣,心思深沈的人,燕殊不敢放陶杳與之單獨見面。

哪知懷中的人兒,卻勾著他的袖口,軟著聲音說道: “你若是擔憂便與我一起可好她若是真心想見我,必然不介意你在一旁。”

“況且,我也的確想見見她。”見見那背負了亡國之恨的桃妃,究竟是桃夭,還是……陶杳。

燕殊見她神色認真,終是點了點頭。

陶杳換了身衣裳,遠遠見到那立在廊下,不願進屋的女子。

她側身而立,唇不點而朱,美不畫而黛,如玉側臉,盈盈溫潤,火紅的狐裘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與那火紅想輝映是的發髻上右側吹落的兩只金色步搖。

她婷婷立在那,步搖也極為安分。

她好似察覺了有人走來,緩緩轉過身,近乎於照鏡子的容顏讓陶杳呼吸微窒。

是她,是那畫面中人。

不過一眼,陶杳便認出,面前這個和她像了十足的女子,是那日使她神魂不安的女子。

桃妃見她眼中錯愕,唇邊綻出一抹淡笑, “杳杳,好久不見。”

她聲如黃鸝,又有叮咚泉水之清澈,陶杳恍然回神,期期艾艾說出, “好久不見。”

該是尷尬的,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會面。

桃妃的視線在陶杳臉上掠過,落到對陶杳寸步不留的燕殊身上。

大夏燕王狠戾絕情,獨獨對燕王妃極盡柔情,前世之傳言,日日在耳,如今一見,果真如此。

不過是來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拍了十來個護衛盯著不說,還要滿心滿意跟著,對她防備滿滿。

燕殊對上那雙瀲灩生輝的眼睛,一抹厭惡而過,清晰可見,並未避諱。

桃妃好似沒瞧見,淡然的移開目光。

曾經的桃夭公主有多美好,現在的桃夭公主便有多麽的惡毒。

是啊,惡毒。

原來這二字並非這麽難以接受,自那日她落入赫連靳之手,昭國無暇之桃夭便已死了。

“看來你近些日子過得很好。”她淺笑吟吟,好似與闊別的友人淺談。

陶杳點點頭,見她雙眸漆黑如無盡沼澤,下意識問道: “你呢”

尷尬,還是尷尬。

桃妃現狀,天下之人,何人不知她這一句話怕是問到人家痛處上了。

原以為還能問問兩人身份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看著桃妃的模樣,陶杳幾次張嘴都問不出來。

一個人弄錯可以說是意外,可若是兩個,三個,四個呢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巧合

陶赦愛極他口中夭夭,不惜以身犯險,可到頭來,不過救了個冒牌貨,也不知他知道後作何感想

“我啊……我自然過得極好。”極好二字出口,陶杳眼見她眸光流轉,竟不知作何反應。

“來大夏,不過是像瞧瞧你,如今瞧見了,也該走了。”

天空不知何時,飄灑下綿綿細雨。

桃妃一身火紅,髻間不要輕擺,裊裊行於細雨中,每一步一絲一毫不差,她之脊梁,自始自終直挺。

陶杳默默無言,知道袖中雙手被人捧入手心。

“莫要為她所惑,桃妃意志之堅韌,非你所能想象,周宮因她,亂做一團。”燕殊見成婚前還挺通透的小王妃這會兒糊裏糊塗的對著桃妃生出同情之心,忍不住伸手彈了彈她的眉心。

也就只有點小聰明了,傻兮兮的小模樣,若是沒有他在身邊,指不定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銀子。

陶杳果真迷糊了。

她在桃妃身上見到了一股死寂,那種再無所求的寂寥讓人心頭發冷。

燕殊將周宮之事挑了些能入耳的講給陶杳聽,見她目瞪口呆,笑她好騙。

陶杳被燕殊牽著回了屋中,連忙與他說道: “桃妃才是桃夭公主,我不是。”

燕殊挑眉,有所意外。

陶杳瞬間炸毛, “你這是什麽眼神”她是個普通人,配不上他了是吧!

燕殊要是知道小王妃這麽能腦補,還真要指天發誓,他絕對沒有這麽想過。

“桃夭公主善名傳言大昭,每年都會將自己封地的食邑拿出一部分來接濟窮苦百姓,當年四國峰會,本王也遠遠見那一支桃之夭夭,桃夭公主天真嬌美不假,當初大周太子奪桃夭公主回周,不少仁人志士想要救出桃夭公主。”

最後,也沒人能救出來。

燕殊聽聞桃妃在周宮所為,下意識的覺得身邊小王妃才是那桃夭公主,卻不想,經年而過,當年單純的小公主也養出了一幅蛇蠍心腸。

陶杳最近小脾氣說來就來,如今聽燕殊誇讚桃妃,全然將之前他要她小心桃妃的言辭忘了個幹凈,掐著他的虎口,兇巴巴道: “王爺覺得她美”

燕殊心頭咯噔一下,眼前小王妃哪還有剛剛憂心人家的那股勁兒,還不由分說的醋上了。

燕殊數日以來第一次調侃她, “杳杳,好酸的一股味兒,你聞聞,聞到了嗎”

陶杳見他神色認真,竟然傻傻跟著聳了聳鼻子,什麽都沒聞到,才醋起眉頭,隨後見燕殊眼中促狹,陶杳大叫一聲,伸手抓著燕王殿下的臉,狠狠揉了揉。

“你笑話我!”

氣勢洶洶四字,無甚力到,燕王扶著陶杳的腰肢,護著她,任由她做怪,喉間低沈醇厚的笑聲傾瀉而出。

“豈敢”

“燕王殿下連百萬雄師都不懼,哪有不敢的事!”

屋中笑鬧一片,暖融融的,不覺一絲冷汗。

屋外,細雨淅淅瀝瀝,冰冷的打在地上,濕了土地,冷了枯草。

桃妃出了燕王府,見眼前奢華車架,揮開要為她撐傘的丫鬟,任由濕冷的小雨打在她的臉頰上。

站了好一會兒,她緩緩轉身,見那巍峨牌匾,唇邊笑意綻開。那一抹笑似有似無,朦朧細雨中,又在一瞬間盡歸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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